业余休闲二
业余休闲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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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
然而娜娃并不在公墓的长椅上,四周也不见她的踪影。倒是瘦小的阿戴尔独自坐在那儿,腿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,班尼·艾弗尼望着街道,一只云雀正在树林间欢快地歌唱。班尼·艾弗尼走过去把手放在阿戴尔的肩上,像怕伤害到他一样轻声问道,“娜娃不在这儿吗?”阿戴尔回答说她之前在,但现在不在。
“我想她已经走了,” 班尼·艾弗尼又问,“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?”
阿戴尔说,“请原谅,十分抱歉。”
班尼·艾弗尼说,“没关系,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班尼·艾弗尼径直沿着犹太教大街和以色列大道回家,身体成一定角度地向前倾斜,好像他正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。沿路他遇上的每个人都微笑着和他打招呼——班尼·艾弗尼是位受爱戴的镇长。他也回报以微笑,问候他们,“zui近好吗?”或是“有什么新情况?”,间或他还会提到人行道路面破裂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。很快,所有人都会回家吃午饭,睡午觉,镇上街道就会空无一人。
他家的前门没有锁,厨房里收音机正柔声放着什么,某人正在讨论通勤铁路系统的演变发展,并认为采用火车通勤明显比汽车更好。班尼·艾弗尼走到起居室的花瓶跟前——他们通常留纸条的地方——看娜娃是否留了纸条给他,然而空空如也。餐厅餐桌上放着他的午餐,一个盘子倒扣在另一个盘子上,里面是鸡肉炖土豆,配有胡萝卜和青豆。餐盘两边摆着一副刀叉,餐叉下面放着一个折叠好的餐巾。
班尼·艾弗尼把他的午餐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两分钟,因为饭菜虽然扣着另一只盘子,此刻早已冷了。在等微波炉加热这会儿,他打开冰箱,拿出一瓶啤酒,倒入一只大杯。饭菜一热,班尼·艾弗尼就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,都没留意吃的是什么。收音机里改播轻音乐,但总有插播广告。在播一则广告时,他好像听到了院前的小径上娜娃的脚步声,他朝窗外望去,但是院子阒静无人,只见两只轮子早已生锈的废弃的手推车停靠在一片蓟刺和铁屑堆中。
吃完饭,班尼·艾弗尼把碗碟放入水槽中,关掉收音机。沉寂在屋内蔓延开。只听到墙上时钟的滴答声。他的双胞胎女儿郁瓦和伊恩鲍尔正参加学生考察旅游,去了上加利利(巴勒斯坦北部多山地区)。他下楼准备洗澡,看见女儿们的房门关着。他推开门扫视了一下黑漆漆的房间,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肥皂和熨衣服的气味。他静静地关上门,走下楼去洗澡。但他脱得只剩下内衣裤之后,他突然改变了主意,走到电话旁。他并不担心,但虽然如此,他还是忍不住问自己,娜娃去哪里了?为什么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等他回来一起吃午饭?
他拨通了吉拉·斯泰恩家的电话,询问娜娃是否在她家。
吉拉说,“不在,她怎么啦?”
班尼·艾弗尼说,“是这样,她没有回家。”
吉拉说,“百货商场下午2点关门,可能她去那买东西去了。”
班尼·艾弗尼说,“谢谢,吉拉,没关系,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的。我不担心。”
话虽如此,他还是查找出了百货大楼的电话号码。电话铃响了很久,zui后一个鼻音浓重的男高音用合唱团领唱般的音调接了电话,“这里是百货公司,我是施罗姆·利伯森,有什么我能帮助你吗?”
班尼·艾弗尼询问娜娃在不在,老头子利伯森语调沉重地说道,“没有,艾弗尼同志,你风采迷人的妻子今天并没有光临本店。半年来我们都没有这个荣幸,而且我认为今天也不太可能有这个可能了,我们现在要关门,回家迎接安息日。”
班尼·艾弗尼走进浴室,冲了很长时间的澡。在他擦干身子的时候,他好像听到门的嘎吱声,他脱口喊道,“是你吗,娜娃?”无人回答。他穿上干净的内衣裤和一双黄褐色的袜子,走出浴室,来到厨房和起居室,看了看电视对面的安乐椅,然后走进卧室和卧室外娜娃作为“创意工作室”的阳台。以前她常常把自己关在阳台上很长时间,雕塑小塑像,如下颚刚毅拳击手微型半身像。窑炉在后院的一个小棚屋里。于是,班尼·艾弗尼来到棚屋,打开灯,四处打量着,只看到一些破损的小雕像和早已冷却的烧炉,炉子四周的架子上满是灰尘,投下浓重的阴影。
班尼·艾弗尼对自己说,是否回房躺下等娜娃。他折回厨房把他刚用过的盘子放到洗碗机中。同时想努力寻找娜娃走之前是否吃过饭的蛛丝马迹。但是,洗碗机里面几乎都放满了,因此无法判断,碗碟是当天早些时候放进去的,还是更早以前的。
炉子上放着一罐已经炖好的鸡汤,但没有迹象表明,是娜娃吃过还是她压根就没有吃。班尼·艾弗尼在电话旁坐了下来,打电话给巴塔雅·鲁宾。lingsheng响了十下,十五下,没有人接。班尼对自己说,别傻了!于是上楼睡觉。床下放着一双娜娃的拖鞋:小巧,可爱,后脚掌有点踩瘪了,翘起来像一双玩具船。
他静静地躺下来,两眼盯着天花板。娜娃脾气暴躁,经过这么多年来他已经知道,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只会使事情更糟,于是他选择克制,让时间的流逝平息她的怒火。每次她都这么过来了,但是她仍然无法释怀。
有一次,她zui好的朋友吉拉·斯泰恩博士,对他提起希望在政府美术馆办一个娜娃的个人雕像展。班尼·艾弗尼表示他将慎重考虑这个建议。然而zui后,他还是认为这样太过冒险:毕竟娜娃的雕像只有一个家庭妇女的业余水平,而且为了避免别人谣传她利用裙带关系,某个小学的陈列室更适合展出她的作品。娜娃什么也没有说,但是有几个晚上,她在卧室里一直熨衣服到凌晨三四点。她把家里所有东西都熨烫了一遍——甚至包括连毛巾和小地毯。
二十分钟后,班尼·艾弗尼猛地起身,走到地下室,灯光惊起雾霭般的一大群飞虫。他审视了一遍皮箱和手提箱,摸了摸电钻,敲了敲葡萄酒桶,酒桶发出一种低沉中空的声音。然后,他关灯来到楼上的厨房,迟疑了片刻,穿上他的仿皮绒夹克,没有给门上锁,就走出了家门。像迎着猛烈的逆风,他保持一定角度前倾,迈开大步,去寻找他的妻子。